【The Hobbit】(瑟莱/TL) Perfume.1.—古国.6（Tom Ford日本桃李）
6.
碎片。
无数碎片。
大块的正变成小块，小块的则变得更小，碎片在满是泡沫的海面上旋转，浮沉，被波涛的力量推向神秘的中心。
他们赶到时，最后一根桅杆正好倾折，细长的木杆坠入水中，旗帜挣扎了最后几下，随即被沉重的波涛覆盖，黑红色闪动着消失在水底。船身早已碎裂，海面上漂浮着木片，衣物，甚至尸体，莱戈拉斯认出了其中几张面孔，一天前他们还在故乡的岸边唱着告别的歌谣，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告别来得如此残忍而迅速，更多尸体在波涛间浮现，他扭过脸，不忍再看。
脚下忽然开始晃动，巨大的鱼身仿佛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吸力，山脉般平滑的线条扭曲起来，莱戈拉斯抓紧鱼鳍向外望去，远处巨大的鳍正试图分开波涛，看上去如同两堵黑色峭壁在水中时沉时浮，搅动得整个海面都在咆哮。百米开外山崖般的尾鳍也露出了水面，大鱼正挣扎着摆动鱼尾后退，但似乎有一股来自海底的神秘力量把它牢牢抓住不放，海面被这两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翻搅得如同开了锅，到处都是纷飞的浪花和泡沫，人类的船现在只剩下了一些细小的碎片，随着波涛起起伏伏，往海中心旋转着飘去。
渐渐地那股神秘力量占了上风，莱戈拉斯觉察到脚下的大鱼正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船只残骸的方向移动，前方浪涛的哗哗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和缓，伴随着巨大的吸吮声，似乎世间万物正被这声音缓慢地卷入比海底更深的深渊。
水的颜色更深了，莱戈拉斯直起身子，大鱼依然在激烈挣扎，他握紧手中的弓箭朝前望去。
整个海面在旋转，向一个深不见底的中心倾泻直下。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莱戈拉斯呆呆地站着，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一切噩梦。天空已不复存在，海面扭曲成了倾斜的圆弧，一切都在旋转和下坠，仿佛海底有一个巨大的漏斗正迫不及待地吞噬整片海洋，四周遮天蔽日的水墙向他们压下来，而海的中心现在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世界咆哮着向它倾泻，永无止境地被拖入它大张的口中。
漩涡占领了目力所及的整个海面，即使是山一般的大鱼，在这个噩梦面前也只是沧海一粟。
不知道死在这里还能不能回到曼多斯神殿，一个念头忽然从莱戈拉斯脑中冒出来，也许这里通向的是维拉们也无法靠近的深渊。
大鱼似乎停止了挣扎，它的鳍和尾重新隐没在水面下，莱戈拉斯被随之一起慢慢拖向漩涡的中心。越靠近那里，水声就越发震耳欲聋。当周围只剩下旋转的水面和巨大的隆隆声时，世界却反而寂静下来，仿佛声音已成为无用的东西，它和被席卷进来的一切都变成了漩涡的一部分，世界正在嘈杂的寂静中奔向毁灭。
莱戈拉斯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死寂中闭上眼，生命只剩下倒数的几分钟，他放任自己想象着瑟兰迪尔的脸。他浓密的长眉，刻薄而慵懒的眼睛，以及回到维林诺后几乎不曾有过笑容的唇角。他想象着他听到自己死讯的样子，他会为他哭泣吗？他从未见过瑟兰迪尔落泪。莱戈拉斯忽然想不起他为什么要西渡又为什么逃离维林诺，死亡的来临就像筛漏一样滤去了芜杂的回忆，心的容量有限，它只能保存住最珍贵的那些。
他奔赴瑞文戴尔通报咕噜逃跑的前夜，他带领西尔凡们迁居伊锡利恩的那天，他在灰港送别西渡的父亲的那一刻，以及他第一次踏上维林诺时被拥入的那个怀抱，每一次离别与重逢，都有同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在等待你的归来。”
一阵疼痛穿过心脏，莱戈拉斯跪倒在地上，握紧了拳头，“他再也见不到我了，”他痛苦地想，“他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带给他的只有心碎和绝望。”他紧闭着眼，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我为了逃避痛苦而离开他，”他想，“而他为此遭受的痛苦，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泪水迸出眼眶，浪尖的风带走了它。
脚下开始震颤，莱戈拉斯睁开眼，水和风组成的悬崖挡住了大半个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将他们压得粉身碎骨。四周越来越暗，漩涡的中心更近了，他几乎能看到它通向的那个无底深渊，那里除了黑暗一无所有，他想起瑟兰迪尔说过的话，他说黑暗终会降临。
脚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大鱼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光泽重新流动在它黑色的瞳孔中。
“你还好吗？”莱戈拉斯向它大声喊道，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没有回答，但一束光芒忽然穿透了黑暗。
莱戈拉斯向前望去，大鱼额头的那丛青色珊瑚正发着光，青色的光芒柔和地照亮了黑暗，它越来越亮，直到将整个鱼身包裹在光晕中。莱戈拉斯在这温柔的光芒中放松下来，他伸出手，细碎的光点在手心聚拢，密密地跳动，他能感受到从中传来的属于生命的温度，仿佛每一个光点都联系着一个别处的灵魂。
他抬起头，巨大的鱼鳍竖立在空中，无数细密的光点围绕着它，它们轻快地漂浮着，组成了一条温柔的银河，光芒洒落在莱戈拉斯脸上，他的心中忽然一片宁静。
我还在这里，他想，在属于生命的这一边。
他的心里泛起一股饱胀的暖意，沉甸甸的，仿佛裹挟着所有爱和痛苦的重量 。这暖意冲击着心脏，渐渐溢出胸膛，莱戈拉斯低下头，他心脏的位置正闪烁着微光，这微光渐渐汇拢，凝结成一颗细小而明亮的光点。它挣脱出他的胸膛，在他眼前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轻快地飞向空中，汇入进头顶的银河。这银河正带着无数灵魂的碎片向前流淌，流向宇宙的未来。
原来这就是灵魂永生的奥秘。
莱戈拉斯在这条生命之河下闭上眼睛，试图寻找某个熟悉的灵魂的气息。
瑟兰迪尔，他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愿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就在这里。
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的海面，如果还有海面可言。
世界已经完全颠倒，但大鱼似乎停止了随波逐流，它稳稳地停在波涛中，任凭周围的海水疯狂旋转，疾声咆哮。莱戈拉斯探头向海面张望，阴冷的海水在光芒下闪着黑暗的色泽，他们已经来到了深渊的边缘。
忽然有一抹红色闪过眼角，莱戈拉斯跳起来定睛看去，精灵的视线穿过水幕，波涛中漂浮着一个幼小的身影。
是那个孩子。
他依然穿着上船时那身华美人偶般的衣袍，湿透的红色泛着血一般的色泽，他一动不动地在浪尖浮沉，似乎已经昏死过去，手里依然死死抱着那盆桃花。
“他在那里！”莱戈拉斯跳起来拼命向大鱼喊道，“我要去救他！他就在那里！”
大鱼摆了摆尾巴。
银河消失了，周围迅速暗了下来，莱戈拉斯只觉得身体一轻，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身边的鱼鳍。世界在旋转，变形，俯冲，接着上下颠倒。
下一秒他看见了天空。
蓝得无边无际的，仿佛已经一百年没有看到过的明净的天空。
眼泪瞬间迸出眼眶，莱戈拉斯深深地喘息着，猛烈的风吹拂过身体，似乎正裹挟着他直上云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阵振翅而飞的喜悦，这喜悦唤起了身体的本能，让他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正攥着一根巨大的羽毛。
大鱼不见了，他正站在一只巨鸟的背上。它比他见过的任何巨鹰都要大上数百倍，翅膀有百米之长，漆黑如墨的羽毛泛着深沉的光泽，它有鲜红色的长长的喙，以及一丛长在额头的美丽的青色羽毛。
他们在万丈高空，脚下的海面变得遥远，那个巨大漩涡看起来只有盘子大小。大鸟舒展翅膀，乘风滑翔，接着猛地开始向漩涡俯冲。
莱戈拉斯紧紧攥着手中的羽毛，微凉的海风扑打在脸上，他感到一阵坠落的轻盈，耳边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叫，听起来仿佛是来自天空和远古的回音。
“这是魔法。”他对自己说。
TBC
嗯，鲲鹏都登场了，多谢《海大鱼》和《逍遥游》给我的灵感
谢谢每个愿意看这文的人，谢谢每个喜欢这文的人，我知道它很闷。
但我真的好爱它呀~
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