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obbit】(瑟莱/TL) Perfume.1.—古国.4（Tom Ford日本桃李）
4.
“我认识这只鸟儿。”
“你认识世上所有的鸟儿。”
“这只不一样。”
这只的确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是一座山。
莱戈拉斯的小船在海面上安静地飘着，离开海岸后水变得越来越蓝，直到蓝得发黑。阳光照下来，深蓝色的波涛间泛起清澈的金色。偶尔有恍若无形的巨大生物从船底掠过，从水面上只能看到些许泛金的鳞片和长须。但莱戈拉斯从没拿起过他的弓箭，不知怎的，他相信这里的生物不会伤害他，它们不伤害任何人。
但风暴不一样。
哪里有海，哪里就有风暴。
起初只是些许微风，空气不再轻盈，云层泛起浅灰。接着天空中的自然法则开始上演，云吞噬别的云，风席卷别的风，空气沉重得难以呼吸，水面则泛起危险的泡沫。最后，空中和海中的巨兽融合了，风变得像浪，浪变得像云，水有了雨的面貌，留给海的深渊则变成了漩涡。
莱戈拉斯在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船身的平衡，翻过一个又一个浪尖。维林诺的海一直包裹在寂静的迷雾中，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空中的雷声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护戒之旅，翻越迷雾山脉时空气中传来的萨鲁曼的诅咒声。那时他很年轻，有人在身后守望，所以格外无所畏惧。
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帆和桨已经毫无用处，他收好所有的东西，在舱底平躺下来，小船在剧烈地抖动，海浪时不时扑进船舱。莱戈拉斯仰头望去，视野里除了翻滚的黑色云层别无他物，间或有明亮的闪电破空而来，在眼底灼烧出交错的光斑。
他在翻滚的黑暗中想起瑟兰迪尔，他在翻滚的黑暗中只想得起瑟兰迪尔。
这思念堵塞住他心脏的全部血流，就像无数个大脑无从置喙而心被巨大痛苦包围的日夜，这痛苦来自思念想要冲破桎梏的愿望。他多么想大声呼喊瑟兰迪尔的名字，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仿佛这个名字是他之所以为他，而爱之所以为爱的开关。不喊出来，他就不是完整的莱戈拉斯；但如果喊出来，他就连莱戈拉斯都不能是。于是千百年里，唯一能做的唯有沉默。
风浪更大了，他伸手紧握住两侧的船舷。小船被海浪高高抛起又从浪尖重重摔落，每一次颠簸都把他狠狠甩在舱壁上，心脏在撞击中发出疼痛的哀鸣。暴风雨还在继续，颠簸无止无尽，渐渐地，莱戈拉斯发现自己正在呼喊瑟兰迪尔的名字。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风和海的咆哮压过了一切。他的身体在每一次撞击的疼痛中窒息，但就是在这个痛苦的时刻，心脏放松了桎梏，让他得以喊出那个名字。风暴吞没了他的声音，嘴唇被飞溅的雨水打湿，他分不清嘴里的腥味是来自海水还是被自己咬破的伤口，也分不清嘶哑的喉咙喊出的是那个名字亦或只是风的声音，他只是竭尽全力地呼喊，在这全然的黑暗与轰鸣声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瑟兰迪尔，直到渐渐失去意识。
醒来的时候，莱戈拉斯以为自己看到了陆地。
风暴已经平息，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山的影子，云还未散尽，海和山看上去都暗沉沉的。莱戈拉斯检查了一下周围，船舱大半进了水，舱壁也残破不堪，龙骨还算完好，但也支撑不了太久了。他艰难地划着桨驶向远处的岛屿，它看起来很好攀登，整个岛都是平滑的弧形，中央微微隆起，坡顶有一堵石壁。岸边的泥土柔软而平整，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青苔，很适合让遭遇风暴的旅人稍事休憩。
莱戈拉斯绕着岛转了一圈，找到一片平缓的小坡准备上岸。他背起弓箭，顺手把小船拴在了一块突起的圆石头上。
这是座奇怪的岛屿，查看一圈后他得出结论，岛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到处都是簇簇挨挨的奇怪植物。海藻般的叶片挂在树枝上，枝条很像风化的珊瑚，莱戈拉斯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枝叶都如砂岩般粗糙，在他指尖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灰尘。他直起身子四下望去，希望能看到一两只动物，但什么都没有，唯有海风拂过珊瑚造就的森林，发出悠远的声音，小岛仿佛正唱着比精灵更古老的歌谣。
莱戈拉斯困惑地坐下来，岛上没有淡水，植物们也完全不说话，他还从没遇到过拒绝跟他交流的植物，记忆里果树们总在叽叽喳喳，栎树喜欢低声说话，而密林的红叶树最喜欢唱歌，歌里总有蝴蝶和星光，正是这歌声诱惑他第一次爬上树顶张望星星，那次把瑟兰迪尔担心得够呛。莱戈拉斯摇摇头，把父亲的脸赶出脑海，他并不需要你，他对自己说。
阳光暖烘烘地洒下来，他有点昏昏欲睡，昨晚的风暴消耗了太多体力。他迷迷糊糊地挪动身子靠上石壁，准备好好睡上一觉。闭眼前他朝海边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船，它稳稳地系在凸起的圆石头上，这是块漂亮的黑石头，比他人还高，在阳光下流转着深沉的光泽。
石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莱戈拉斯呆呆地看着它，一层灰黑色岩壳忽然盖下来，包裹住了圆石头，下一秒这岩壳又原样缩了回去，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眼睫合拢又张开。
石头又冲他眨了眨眼睛。
莱戈拉斯继续呆呆地看着它，它眨动的速度加快了，似乎是因为小船的缆绳挂在眼珠上，让它很不舒服。很快，缆绳滑落下来，石头满意地抖了抖眼皮，开始缓缓闭拢。
莱戈拉斯的睡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跳起来扶住了岩壁。
那只眼睛重新睁开了，这次他清楚地看到黑色石头的中心有一颗颜色更深的瞳孔般的球体，它正缓缓向他的方向移动，莱戈拉斯屏住了呼吸。
它的视线，如果可以称为视线的话，牢牢对上了莱戈拉斯的眼睛。一瞬间耳中忽然充满了海浪和风的声音，仿佛这瞳孔正与他无声地对话，询问着他的来处和归处。
地面猛地晃动起来，四周的叶子纷纷被甩落地面，剩下光秃秃的枝条，看上去就像一堆堆死去的珊瑚。
也许它们真的就是珊瑚。
很快莱戈拉斯就无法站稳了，他试图伸手扶住身边的岩壁，抬头却发现岩壁晃动得比地面更剧烈，好像水中摆动的鱼鳍。
也许它真的就是鱼鳍。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城里指路的老人桌上的长卷，上面画着如山般起伏的海岛，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看上去就像一条鱼。
也许它真的就是鱼。
生活在东方的海里的，山一般巨大的鱼。
TBC
